缪哲的翻译经作者:秦颖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研究中心主任缪哲。(秦颖/图)新世纪前后,有五六年时间,缪哲赋闲在家,“闲得发慌”,看几页闲书,译两段文章。但这闲中,却出了好几本译著。他不是英语科班出身,也不研究什么翻译理论,更无名师指点,对翻译只有朴素的看法:得不得体。他的译作《塞耳彭自然史》《钓客清话》《瓮葬》《美洲三书》,却都是上品。我们的交往一开始是从“古典”开始的。年元月,我收到缪哲的一封信,他在信中说:“去年写信给何(兆武)先生,求他帮我找一家出版社接受我的一部译稿TheCompleatAngler……何先生回信让我与您联系……只是我不敢对这本书抱什么希望,何先生在信中已有过‘预警’:‘古典书没有行市。’”“喜欢‘古典’的人越来越少,所以有时只能‘空抱后时之悲’。”我有希腊罗马情结,后来我知道我极喜爱的历史学家吉本,也是他的挚爱。这大概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我们为什么声气相投。我们的相识、相惜、相知便是从这么一封信开始的。很多年后,他写了一副对联送我:“结友幸识管夷吾,刻书最爱卢抱经。”不妨看作我们友谊的一个记录。我不记得回信写了什么,从他的第二封信看,大概是我对他的信作了积极的回应。他自报家门:“我在北大本来是学中文的,在年毕业时,一位美国同学留赠给我一大批西方传统人文类的书,因想看看能不能懂,所以才下了点功夫学外文。后来兴趣‘愈演愈烈’,一发不可收,几乎忘了自己只是个半路出家的人。”他对学外语的实用之风也很不以为然,斥之太过实用,追求速成,“决不是欣赏另一种语言的美丽,或通过它进入另一个民族的精神”。他的几节试译稿:TheCompleteAngler(杨周翰先生译为《垂钓全书》,缪哲以为无论就书名还是内容而言都不妥帖,易使人望文生义,而当成垂钓的技术指南,他当时译为《完美的钓鱼人——或名沉思者的消遣》)的确让人吃惊。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,译文却如此典雅老到,那文字的贴切和准确,让我想起了看吕叔湘先生翻译的《伊坦·弗洛美》对照本时的感觉,虽然后一本是小说。这部稿没能在湖南出版社出版成为我的心病,试译稿和原书我一直留着并带到了广东。年我到花城出版社后,抓差让缪哲重译了《鲁滨逊漂流记》。这事现在想来都有些好玩。他对此并没兴趣。开始约时,他问:已经有了译本了,重译干嘛?译完,他又写道:“弟平素不大喜读小说,所以译起来也没什么兴致,不好是肯定的了。译文中大错可能没有,小错却不敢说。”很多年后,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曾干过这么一件事。从他翻译的书目可见,都是十七十八世纪的,为什么,他在“好书无秘密”一文中说了出来:“还有本于我关系很大的书,就是杨周瀚先生的《十七世纪英国文学》……这一本书,却激起了我对17世纪英国文学的好奇,后又波连于18世纪。先是文学性的书,后及于历史。”而国内漏译的英国的书以这一段最多。为了翻译出版古典图书,我俩折腾了好多年。这里摘年他写给我的讨论此事的两封信,可见他的博学和用心。兄此套书的宗旨,弟以为甚有见地。传统意义上的散文实在是不足取。所以凡有风格而非讲故事的Prose,一般来说都是可以考虑的。但侧重点应该是那些有思想、有感受、有笔法的文字。弟惟以为10万—15万字一册篇幅过小,因为所选作品中有些是会有许多是完整的work,而不仅是micellanies,所以,如果强定字数,怕割裂原作,甚至不得不舍弃。……如Boswell的Johnson传,弟以为是非选不可的。而且要全译本,而此书译出怕有60万字之巨。至于第一辑所选作品,弟想及的有下列数种:17century的有R.Burton的《解剖》……ThomasBrowne的ReligionMedici和UrnBurial(可合为20万字一册),这两书均甚有名,惜国内多无知者。CompleatAngler放在第一辑份量嫌轻,可推后。另有Bacon的TheAdvanceofLearning,此书部头约也在20万字,惟此书涉及学问,文字虽漂亮,恐读者不易将之与散文挂上钩,但兄应仔细考虑一下。另Milton的散文也可选一册……其余17世纪文字,可补入以后几辑。18century当然应首选Johnson传,但如上所言,部头过大,不知有无法子想。余如Spectator(可选一册),Dr.Johnson的也可选一册(LivesofPoets,Rambler,词典序言),Dryden的DramaticEssay也很有名,但弟没有读过,仅读过一两篇,所以不敢妄言。另有EdmundBurke,他最著名的当然是关于FrenchRevolution的一束书札,不过他的其他书札也很漂亮,还有一些演讲和Essay,Burke的文体文气甚盛,异常雄辩,弟很喜欢。但不知是否过于“政治化”,兄可斟酌一下。19世纪此类作品较多,如Lamb,Keats的书信均是好文字。Coleridge的BiographiaLiteraria也甚有价值,JohnRuskin的TheStoneofVenice也很好,但部头过大,弟读过的版本(毛边书)有三册,且不好割裂,但却是部很好的书。(18世纪的还有Chasterfield家书集,也很好,弟只看过其中一部分,也可考虑一下)。19世纪尚有Macaulay,弟读他的书较多,England史不必书,他的著名Essays都与历史有关,不知读者有无兴趣,但可以放在后几辑考虑。英国一时想到的就这些。其他文字弟所知不多,但弟最希望古罗马的一些文字能有人译出(如Cicero的)。传记中有意大利Renaissance后期的Cellini的Autobiographer,也很有名,且有价值,弟家中只有CityGarden版,英文版,最好能从意大利文译出。另前几年读NewYorkReviewofBooks,见Flaubert致GeorgeSand的书信全集书评,从摘录的内容来看,甚好看,兄也可考虑一下。(广州邮戳:年7月22日)12、13日信收悉。ReligiousProses弟未见过选本,前些年读17世纪时有所涉猎,这种文体也以17世纪为盛,如JohnDonne,JeremyTaylor等,如选得好,定可观……我想这种选文一事,是“会者不难”的,只要找到合适的人,又有大量的资料可用,应该易办一些。至于名字,我想有两种办法,一是就此类体裁想一个,二是待选文出来后,再从选文中找一篇合适的,用其题作此书的标题(再加副题说明),而且弟倾向于后者。因为凭空想是很难的。海明威取用的JohnDonne的ForWhomtheBellTolls一类的标题,选文中当有许多,所以第二种办法既容易,且易见功,包括禅宗的选文亦可如此。空想的题,弟说不好,如选圣经典故(如“沙地之盐”之类),怕国人并不熟悉这些洋典,不易看出与Christianity有关系。(广州邮戳:年12月24日)前一封信谈经典作品,信手拈来,如数家珍;后一封信讨论一是译者怎么找,选本怎么选,二是书名怎么定。这些多少可见我们在这套书上的梦想,这事折腾的结果是“经曲散文译丛”,落定的第一部译稿是布朗的《瓮葬》。但现实是,这份书目最后大多没有实现,找不到译者是一大难点,另外,我们的计划是先将那些没有译介过的作品出版,待有些规模,再出版那些已有译本的名篇名作,而到后来一些作品在寻找译者的过程中,因过分偏执而无结果。让人无可奈何的是,年4月《瓮葬》的翻译将近完成,却因他的大学同学搞了一套译丛,他来跟我商量。缪哲虽读圣贤书,却是颇有些江湖气的,朋友需帮忙,而我这边也还是有选择余地,他提出为我们译Angler,这是个颇愉快的提议。年9月缪哲来信谈译事,对他的工作进度和状态描述道:“Angler进展尚顺利。一般在下午和晚上10点前进行,每天可得—字。”年2月缪哲寄来《瓮葬》。在信中,他写道:“译书真是‘遗憾的艺术’,见样书后,颇多不满意处。译得太紧张、太板滞了,稿子送出后即有此感,故在译《垂钓》时稍稍放松了些。但主要还是《垂钓》本身的调子轻缓,才有以致之。但完书后,不满意处恐怕有很多。……弟在译JohnDonne传,六月前全书可完成,这一次译书的经历,较前次愉快颇多。”年7月,他来信,说:“《垂钓全书》已完成,昨天下午刚打印出一份样稿,还有些小问题,我在样稿上校改一下。……Wotton传终于没弄到。故只译了Angler,Donne的传和安德鲁·朗为欧陆版的Angler作的导言,这样下来,已近23-24万字。”这里,书名怎么定,还没到议事日程上来,用的仍是杨周翰先生的旧译。另一封信里,他还对译文的风格作了说明:“稿子因求简洁,故译得文了些,不大合通行的标准……弟自觉其他尚满意。”关于书名,后来推敲再三,最后选定了《钓客清话》。那段时间,缪哲“颇落寞。因单位管理的问题,工作已无可为。终日在家看孩子,看几页闲书,心里有失业感,愈行消沉”。我们虽相识多年,却一直没有见过面,多次邀他南下广州,他也有过计划,总不能成,这时本来是好时候,但他却说:“一切都提不起兴致来,想到出门就心烦,只想在家里猫着。”缪哲是有个性、有江湖气的学人,合得来,则一切好办,合不来,则不作商量。落寞的原因,大概也是调侃作弄不尊重领导,几位哥们干脆撂挑子不干了。这便是他《祸枣集》中所说的:“在被人威胁夺下‘五斗米’时,又‘挂冠’而去,一道‘回家再读书’了。”我正苦于《塞耳彭》没合适的人译,心里也早想着等他译完手中的东西,试着让他接着译。看来也正是时候。他一口应承了下来。当然,还有一层原因,就是他对十七、十八世纪英国文学的好奇。其实,这几年是缪哲丰收的年份,《瓮葬》和《钓客清话》出版,在读书界引起了北京中医白癜风研究院能治好白癜风的医院
南方周末缪哲的翻译经
发布时间:2016-11-24 11:45:36 点击数: 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