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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任安书我是任安,今天收到司马迁的一

发布时间:2023-4-23 12:20:58   点击数:

我是任安,任少卿。大汉北军使者护军。

几个月前,汉武帝外出度假,太子刘据在长安搞动乱。拉我入伙,我拒绝了。

等到皇帝回来,三下五除二搞定了太子,顺便把我也拿下了。

皇帝说我是观成败首鼠两端的老油条,我想这下我可能要凉了。

想想我这辈子真是太难了。

小时候家里穷,靠跟人合伙跑长途为生。从荥阳到长安,起早贪黑。

后来我留在长安,靠当枪手代人写信为生。这活从前我在老家也干过,不像长安主顾这么难伺候,不会有人说你的信没有表现出人物内心的矛盾与冲突、弱化了悲痛与愤懑的情绪......

一线城市太不好混,我决定转向四五六线小城镇谋发展。于是在一个名字霸气的地方——扶风郡武功镇,安了家。

虽然名字很暴力,其实百姓挺淳朴。我靠着聪明才智(还有一点关系),很快当上自筹资金干工作的村干部,职务亭长。

我主持的日常工作之一,就是给百姓们分子、野猪、兔子肉。由于分配公平,大家安居乐业,齐夸我的领导。不久后,我因政绩突出成为国家正式编制人员,开始享受地方干部公务待遇。

一度我以为,会一辈子过着安闲惬意的地方官生活。没想到一次接待工作失误,给皇帝随行队伍准备的帐篷出现质量问题,上头怀疑我吃供应商回扣,于是被免职,又成了庶民。

痛定思痛,我开始反省,为啥运气这么差。后来我终于想通了,主要原因是没跟对好领导。

想通了这一点,下一步的目标就很清晰了,我需要找个大腿抱一抱。我决定回到长安,毕竟天子脚下,权贵比较集中。

很幸运,我投在卫青府上作门客,他是皇后卫子夫的亲弟弟,也就是汉武帝的小舅子,这条腿足够大粗硬了。

不过我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。卫家的门客也分三六九等,谁能到卫将军跟前,先要看跟管家的关系如何。攀不上关系,那就看谁送的礼厚。

由于没钱送礼,我跟另一个叫田仁的穷光蛋,一起被派到马圈干活。后世管我们这个行业叫弼马温大人。

皇帝要从卫青家里选几个门客做郎官。那是个在皇帝身边跑腿打杂的差事,品级不高,但干好了前途无量。

我和田仁都想去,虽然我在长相这方面略有优势,但是最终我俩都落选了。人家根本没看颜值,衣品这关就把我俩双双PASS掉了。

不过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。选中的那几个草包根本上不了台面,卫青让好朋友赵禹帮他物色人物,我和田仁顺利出道了。

那天是我人生最高光时刻,皇帝面前我跟田仁互相赞美了一番(说也是实话)。皇帝一高兴,任命我护北军,田仁护边田谷于河上。

我激动的涕泪横流。四海漂泊多年,经历过大起大落,今天的这份荣誉是我应得的。

可是,我猜到了开头,却没猜到结局。

说起太子刘据,他是汉武帝的嫡长子,皇后卫子夫所生,也就是卫青将军的亲外甥。

太子是个好人,没有领导架子。每次皇帝外出度假,都让太子监理,俨然已经是半个皇帝了。

不怕没好事,就怕没好人,太子也有宿敌。而且敢于和太子对着干的,必然都是狠角色。

皇帝老了,最近几年越发偏听偏信身边那几个人。其中有一个叫江充的,他是太子的死对头。

江充和太子结怨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前几年,太子派人往夏季别墅给皇帝请安。使者抄近道,车子开上了御用高速路,正好被钓鱼执法的江充撞见。

这件事往大了,可以说擅用皇帝御道,太子是着急上位,盼着老皇帝驾鹤西归。往小了说,不过是把私路当公路用了一把,皇帝太子一家人,何必计较。

太子派人找江充交涉。这事咱就别上报了,让皇帝忧心,何必呢。

可江充还是把事情给捅了出去,并且得到皇帝大大的赏识。

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,江充是沽名钓誉,踩着太子的肩膀往上爬。

最近两年,皇帝身体欠安,据说有人下巫蛊诅咒。江充奉命专查巫蛊案,让不少王公贵族获罪下狱,结局悲惨。

趁着皇帝不在长安,江充带着他的铁锹队,又挖到了太子东宫,掘地三尺还真给他找出个木头人偶。

太子急了,召集人马封锁长安,在城里跟江充火拼,索性又杀了几个平时不对付的大臣。

太子这就算是造反了吧,我想。

当他拿着兵符来找我,让我起兵帮助他。我站住了立场,来了个紧闭营门坚守不出。

皇帝虽然老了,但是戎马一生,大风大浪都没翻过船,很快搞定了太子。

田仁协助太子,已经被皇帝咔嚓了。我琢磨着我的表现,就算不受赏,至少能功过相抵平安无事吧。然而我还是低估了皇帝的猜忌心。

如今我被压在死囚牢里,外面传进来的消息越来越糟糕。

为了保命,我给老朋友司马迁写了封信,请他“推贤进士”,其实是救救我的意思。

今天,我终于收到司马迁的回信,却感觉更加不妙。

司马迁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。

数年前,皇帝为给宠妃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封侯,派他找匈奴打仗,树立威信。

李广的孙子李陵看不出其中门道,主动请缨去打前锋。皇帝开始不准,后来给了他五千步兵,让他直接攻击单于巢穴。

李陵的队伍深入大漠腹地,遭遇到匈奴左右贤王率领的部队主力阻击,曾经杀伤数倍于己的敌人。但终因寡不敌众补给耗尽,援兵又迟迟不至,被匈奴所擒。

消息传回长安,朝廷震动,皇帝郁郁不乐。当初李陵连连告捷时,大臣们都向皇帝称颂李陵的忠诚和勇猛,祝贺皇帝有国之栋梁。

等到李陵被俘,那些只知道保全妻子的官员又纷纷落井下石,向皇帝报告李陵变节,夸大他的过失。

恰逢司马迁侍奉在皇帝身边,皇帝向他询问意见。

平素里司马迁与李陵没有交情,却观察到李陵言行恭谨谦和,能与士兵同甘共苦,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。

司马迁进言说,李陵虽败然而功绩足以彰显,如今被俘虏或许是另有打算。

本来司马迁是一番忠言,皇帝却认为他借李陵攻击贰师将军李广利,徇私为朋友开脱,判了他最耻辱的腐刑。

司马迁为什么重提这件旧事?他虽然没明说,但意思很明显:曾经因言获罪,他不能再为我冒这个险了。

说起受过的腐刑,司马迁很激动。

他举了从古到今的例子,说明宦官在历朝历代都为士大夫所不齿。腐刑是所有刑罚当中最羞辱人的一种。受刑之人辱没了家族和祖先,终身为人耻笑。司马迁因此每天都精神恍惚,经常冷汗直冒沾湿了衣襟。

“刑不上大夫”。这是司马迁要告诉我的。

哪怕是像韩信、彭越、窦婴这些王侯将相,一旦投入监牢,落在狱卒手中,无不呼天抢地,卑微的像脚下的尘土一样,再无尊严可言。

那么我该怎么办呢?反复阅读司马迁的来信,我看到一个极力回避却挥之不去的幽灵——自裁。

在司马迁看来,如果脱离法网早早自裁,等到受刑时才想到保全名节,那就太迟了。又说奴役和婢女尚且能以死守节,士大夫更应该如此。他自己如果不为著书立说,也不会甘受腐性的折磨了。

读罢来信,老实说,我心情很复杂。司马迁不会帮我向皇帝求情,我没有生的可能。从他的封信中,我能读出激荡不平的悲愤和磊落。他说“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”。我任安上不负君主、下不愧对良心,或许能算的上死得其所吧。

这也是我对自己唯一的安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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